奴良鲤伴带着绘里花喜欢的点心回来的时候,那个总说他没大没小的人已经不再了。
酥饼从他的手上滚落,在地上碎成了两半。
奴良鲤伴的眼睛不断睁大,再睁大,从他身上爆发的[畏]冲破了天空,毁掉了半个走廊。
奴良鲤伴的刀,只差毫厘便能将跪坐着的牛鬼的脑袋砍下。
可是他最后还是没能下手。
“是姐姐的主意吗?”
他这么问,牛鬼便磕下了头。
“是夫人的意志。”
在牛鬼离开之前,奴良鲤伴都没有移动分毫。
“我说。”
“你们为什么要在她死掉以后再喜欢她?”
听到了奴良鲤伴近乎落寞的声音的牛鬼顿了顿脚步。
奴良鲤伴阖眼,他摇晃着向前踏了一步,蔓延开的血ye便立即涌到了他的脚下。
躺在血泊之中的少女,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,那是太阳般的颜色,如清晨驱散雾气将他唤醒的阳光。
奴良鲤伴对此毫不意外。
“抱歉,我也不知道我本来的模样应该是怎样的。”
他还记得,自从那次吵架以后,倔强的少女第一次对他低下了头。
她看上去非常得羞愧,所以连一个眼神也不敢看他。
“有人告诉我,只有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,你才会喜欢我。”
不管那是谁,奴良鲤伴都觉得可笑。
他可是滑头鬼,以捉弄人为乐的滑头鬼,怎么可能连喜欢的人都弄错呢。
“我不是因为姐姐的样貌才会喜欢姐姐的。”
那时候的奴良滑瓢将弥弥切丸抗在肩上,向来眯着的一只眼睁开。
“我喜欢上姐姐的时候,姐姐红着一张脸,在油灯下认认真真地给我讲着故事。”
“那大概是姐姐第一次给人讲故事吧,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,一点逻辑也没有,讲着讲着自己倒是先睡着了。”
“然后就是姐姐被老爸丢出来后,在庭院里红着眼睛说总有一天要把老爸从母亲身边赶走的时候。”
“等……等等,那不就是……”
“是啊。我记得的哦,我说等我长大以后要娶姐姐的这件事。”
奴良鲤伴从一开始就知道羽衣狐的诅咒。
可他仍然选择了她。
“所以,不管姐姐瞒了我什么事,我都觉得无所谓。”
“反正妖怪的一生那么长,我足够有耐心。”
奴良鲤伴本想着,就算这一生没有孩子也无所谓,他没那么大的志向,就算没了他,黑田坊、首无……不管是哪个,都已经成为了足够带着奴良组走向未来的大妖怪。
——我还是好讨厌你。
她留给他的信上,开头就是这么一句话。
——所以,你可千万不要来打扰我和璎姬夫人团聚。
奴良鲤伴笑了笑,将信埋在了庭院边的草丛下。
那是他藏着他那一出世就死去的孩子的地方,他总觉得,要是他的孩子还活着的话,说不定会和以前的绘里花一样,可怜兮兮地顶着几片叶子,为了逃避训练瑟瑟发抖地躲起来。
“二代目……”
他的身后跪了一地,首无轻轻地呼喊了他的名字。
夜幕降临,月光乍现。
奴良鲤伴眯起眼睛,抬起手,虚虚地遮在眼前,从指缝间看去,就好像是触碰了月亮。
他就维持着这个动作,不知道过了多久,将手收回了敞开的衣服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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