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很为难的话，就不用跟我说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再也不好奇了。”

    有点遗憾。

    但是相比于没有意义的寻根究底，他更在乎喜欢的人是否真正快乐。

    只要这张小脸上能一直挂着他见惯了的、有时候甚至有点嫌烦的傻笑, 莫德里奇觉得自己什么都愿意付出，什么都愿意妥协。

    “不，卢卡, 我早该告诉你的。”瓦西里艰难却坚决地，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我没事，卢卡，我就是……有点想家了。”

    “一提起这个，我就有点想我的爸爸妈妈，想我的朋友们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还很想念我爷爷，小时候我爸妈都要上班，都是我爷爷开车送我去青训营的。”

    想家？

    爸爸妈妈，爷爷？

    莫德里奇愣住了。

    瓦西里成名后接受过采访，也有记者调查过这么个好似忽然崭露头角的天才小前锋。

    独立战争过中，瓦西里的父母作为难民来到西班牙，并在此定居，后来生下了瓦西里。

    瓦西里的父亲是水管工，母亲是家庭主妇，米尔科维奇家在西班牙的生活一直算不上优渥。

    但千真万确的，瓦西里的母亲是不上班的。

    后来，瓦西里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不幸去世，年仅六岁的小瓦西里被送到了孤儿院，再之后就流转于各个寄养家庭。

    可是，瓦西里开始接受足球训练，应该是十岁之后的事了。

    更关键的是，在瓦西里的全部履历中，从未显示过他还有个“爷爷”。

    瓦西里的爷爷也在西班牙生活吗？

    爷爷送小瓦西里去的，是庞特贝德拉的青训吗？

    瓦西里的父母故去之后，他又为什么没有跟随爷爷生活呢？

    瓦西里的爷爷还在世吗？

    如果还在的话……他应该抽空去拜访老人家的。

    莫德里奇实在是个很聪明也很敏锐的人。

    瓦西里其实只说了短短两句话，就引得万千念头争相在莫德里奇的心头翻涌，几乎要把他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。

    但是，莫德里奇体贴地什么都没问。

    他愿意等着瓦西里自己说。

    如果瓦西里不想说……他也愿意让瓦西里保有自己的秘密。

    可是，莫德里奇藏在被子里的一双手，已经默默攥住了身上的被单，而且攥得死紧。

    莫德里奇很清楚，自己真正渴望的答案是什么。

    幸好，没有再给他纠结的机会，瓦西里直接开口了。

    “我出生在萨格勒布的美利坚大区，我爸爸从前是守门员，退役后做了是萨格勒布火车头儿童队的教练，妈妈是钢琴教师。”

    “我四岁的时候，爸爸就开始教我踢足球了，还带我去儿童队，和他的弟子一起踢球。”

    “我从小就踢得特别好，记忆里青训营的叔叔们会拍着我爸的肩膀，跟他说‘你家瓦西里是为足球而生的。’，爷爷也说我是他的乖孙孙，是他的骄傲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我在身体对抗比不过队里的大孩子，我跌了跤、破了皮，妈妈就会弹奏钢琴曲哄我，还会给我做新奥尔良派小咸品吃。”

    说到此处，瓦西里似乎陷入了回忆，又用力吸了吸鼻子。

    这又是和瓦西里的履历截然不符的故事了。

    他幼小时或许跟随父母回到过祖国，却绝不可能真的加盟过萨格勒布火车头青训营的——时间上说不通。

    而且，萨格勒布哪里有什么“美利坚大区”？？

    再而且，“新奥尔良派”到底是什么鬼？？原来你的古怪口味是家族遗传吗？！

    可是莫德里奇压下了心头的全部疑问，只默默听着。

    他已经隐隐意识到，小男朋友所讲述的，似乎不是他所了解到的这个“瓦西里”的故事。

    “我妈妈弹的 rock and roll 好好听哦！”提到母亲的时候，瓦西里泛着水光的绿眸中，有某种奇异的光彩一闪而过。

    他应该是真的想妈妈了。

    但是……用钢琴弹摇滚乐？？莫德里奇额头一跳。

    不过，在瓦西里现在叙述的全部往事中，这甚至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一件小事了。

    隐约察觉到身边人的脆弱，莫德里奇默默贴过去，把自己的肩膀给瓦西里垫着。

    瓦西里怔了一下，没有拒绝。

    这一次，泪珠再从少年碧绿色的眸子里滑落，却是落在了莫德里奇肩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