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家旧园子杂草丛生,门一撞开,先迎他的是四处乱转的老鼠,盥洗的女使因他发不出工钱早走了,园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,毕竟大半边园子典给了一个卖绸缎的商人,江母的牌位只能从主堂挪到小屋里,断过一回香就再忘了续上,牌位前的贡品早被老鼠啃干净了。
江更耘扯下还晾着的官袍,shi漉漉穿在身上,跑了几个圈子试图把袍子吹干。
商户儿子专好爬墙,这儿从墙头探出脑袋来,笑他:“江三郎君,这一大早遭狗撵了?”
“gui儿子吞声!”
江更耘骂完冲出门去,就这样拼命,还是迟到了。
点卯的寺卿将簿子一收,也知道江更耘的德行,眼神都懒给一个,背手进了轿子,往宫城里去。
江更耘暗啐了一口,贴上一位同僚:“秉同兄用早食了不曾,不如一道去喝碗羊汤。”
那同袍捂住鼻子:“别,下官还有差事,先走一步。”
袖中连吃早食的银子都没有,只能去跟同僚借点银子使,衙门里的人也少搭理他。
谁不知太常寺协律郎是烂泥一滩,扶不上墙的东西,偏偏他是皇帝钦点,又是一个不痛不痒的闲差,不然这人厌狗嫌的东西早被人收拾了。
如今大家只当看不见他。
江更耘也想过去讨好皇帝,毕竟他是江更雨的弟弟,身上这官位还是看在死去的江更雨份上派给他的,这层关系本该让他比别人更容易讨好皇帝,可惜,他对江更雨的事多是一问三不知,李成晞懒得再见他,再多的恩典是没有了。
人人皆知,太常寺协律郎江更耘二十啷当岁,家里人都死光了,娶不了妻,吃不了苦,静不下心,也无讨好钻营的本事,只能在太常寺闲差上赖一辈子。
就这么在衙门里饿到了晌午,江更耘第一个站住了太常寺公廨门口,远远看到提着食盒的小黄门,赶紧踮起脚招手。
雍朝的九寺五局没有小厨房,晌午的饭食都是由宫中大厨房一起做好,由小黄门送到各个公廨。
“给我就好,给我就好。”他笑呵呵地接过食盒。
寺中有几个同僚没回来,意味着多出几份饭菜,左右他们说不得已经在外聚餐了,这些饭食放着也是浪费。
江更耘先将一个食盒藏起来,以待晚上吃,之后大快朵颐了一顿,畅快地拍拍肚子。
风过柳条,白鹭掠过池塘,他在大堂里呼呼大睡。
午食时辰一过,方才的两个小黄门又会来收拾碗碟。
看到江更耘在那睡得跟猪一样,二人无声交换了一个嫌弃的眼神。
提了屋角的泔水桶将剩饭剩菜倒进去,高瘦一点的小黄门说道:“听说他哥哥从前在大理寺,也跟个饿死鬼一样,兄弟真是一个德行。你说贪得都畏罪跳河了,怎么连饭都吃不上?”
矮胖些的说道:“装模作样呗,贪官都爱装个清贫的样子,不过贪污又如何,到底是如今陛下心腹,若不是被陛下的对头揭破,如今活着,正经在九卿的位置上待着呢。”
“可会吹牛,九卿那是随便谁都能做的?”
“从前是没机会,这几年早变天了,叛军洗劫过两趟,军容又杀了多少世家,往外迁走的更是不少,朝中能用的人也不多,江少卿要不是被查出来贪墨了那么多银子,凭他的本事,咱们陛下怎么都会保住他,谁知道他自己怕得跳河了,这么大的官,也是胆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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