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子时四刻一到，异世的暴君便睁开了双眼，神经兮兮地到处张望。

    &esp;&esp;谢漆其实就在不远处，他穿着一身黑衣站在紧闭的窗前，天泽宫里没点灯，守夜的宫人在外殿也打着盹，整座宫城静悄悄，黑幽幽的。

    &esp;&esp;他看着眼力极好的暴君在龙床上胡乱爬下来，手脚并用地趴着摸地毯，像是通过地毯的细微材质辨认两个世界的不同。

    &esp;&esp;他用触觉确认了世界，“嗬”地吸气，“哈”地呼气，野兽一样趴在地上粗重地喘息了许久。

    &esp;&esp;谢漆便垂眼望了许久。

    &esp;&esp;这一回，高骊没再如从前一样既服软骨散又自虐地逆行经脉锁丹田，他的身体是自由的，暴君的心是受缚的。神志不清的心魂驱动着天生怪力的身体，过足了混沌疯狂的一天。

    &esp;&esp;天泽宫在四月四里基本被砸空，如今物只有基础的桌椅床榻，人只有谢漆，似乎一直也只有谢漆。

    &esp;&esp;暴君清醒的时间不算太短，回神来时只见天泽宫里布满天光，门窗都紧闭了，夏日还是彻底照透了，满地狼藉亮堂堂的。

    &esp;&esp;桌床无一幸免，他低头看到身前环着一双青筋贲张的手，漆黑的袖口紧束，衬得苍白的手背和凝固的血痕尤为夺目。

    &esp;&esp;他死死盯了许久，不敢转身地梗着：“谢漆。”

    &esp;&esp;“嗯。”手松了一些，背后传来闷声的回应，“早上好，陛下。”

    &esp;&esp;暴君在发癫地砸了一晚上后，低低切切地哭了一个白天。

    &esp;&esp;他说了许多前言不搭后语的胡乱话，神经质地一会掐住谢漆，一会哭着道歉松开，一会想把砸坏的满地东西收起来，一会抓着还没坏成齑粉的木料徒手捏得粉碎。很快双手被木料划破，他伸着鲜红的掌心粗糙地抚摸谢漆的脸，将血蹭匀后捧着他的脸，用北境的口音说些疯话。

    &esp;&esp;冰蓝眼密卷毛，此时他像彻头彻尾的狄族野人，不像中原的皇帝。

    &esp;&esp;谢漆从那浓重得像异族话的口音里分辨他的内容，大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。

    &esp;&esp;狄族人信仰雪山的神，雪水化冻前祭牲拜神明。

    &esp;&esp;谢漆不知道他是把自己当祭牲，还是当山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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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&esp;&esp;太阳下山时，两人依靠着坐在窗前地上，暴君瘫在谢漆肩上扒拉着不放，望着西窗一点点归于昏暗，恍惚道：“谢漆，太阳回家了，我不想回家。”

    &esp;&esp;谢漆Jing疲力尽，还没能说出安抚的话语，暴君便从他肩上滑落下来，谢漆伸手捧住他脑袋枕在自己腿上，抖着手梳理那乱蓬蓬的卷发，不过片刻，暴君回家，高骊也归来。

    &esp;&esp;他睁眼的瞬间便转身趴在地上没命地咳起来，咳完左手掐住脖子，右手伸去抚摸谢漆被血蹭得半白半红的脸。